诗映人,画随心,愈久弥香的摩诘魂
作 者 | 良 方
诗文鼎盛的盛唐已远去千年,千年的流转、千年的沉淀;千年的韵脚、千年的吟诵!现代人似乎习惯了在文化的灿烂星汉中欣赏并仰望 “诗仙”、“诗圣” 这两道并驾齐驱的星辉,若提及“诗佛”,很容易分秒定义“才不及李杜”。如此结论似乎过于主观并偏颇,就如同在姹紫嫣红中非要将绿肥红瘦分出个伯仲来,实在是有违万物的美好。
王维,字摩诘,弱冠之年就及第状元,善诗文、长书画、通音律、精金石,李杜二人分别被后世冠名为“天才”和“地才”,王维被称为“人才”!他个人留给我们后世的文化大餐绝对是空前绝后的“满汉全席”!形容他的才华,我们不必皓首穷经地去纠结如何遣词造句,摩诘之魂,犹如千年沉香,愈久弥香......
苏轼评价,摩诘诗如画,画如诗。言简意赅的寥寥数字,折射出王维的内涵与境界,我想能达到如此造诣,归根于诗映人,画随心!
王维的传世诗文,主要有三类:早期的军旅诗,后期的田园诗,中期的友情诗。三种风格,无不透射出他的人生格局和内在性情。
早年的王维,积极入世,雅贿玉真公主虽成为市井谈资,然而翩翩少年的报国之心日月可鉴。
“新丰美酒斗十千,咸阳游侠多少年”、“一身能擘两雕弧,虏骑千重只似无”分明活现一位少年英雄的骁勇与无畏,此时唱尽“纵死犹闻侠骨香”绝不是轻狂。
“草枯鹰眼疾,雪尽马蹄轻”、“大漠孤烟直,长河落日圆”、写尽了沙场豪杰的风流,即便是塞外,外在的铁骨和内心的丰沛完美融合,以致千年后的今天,我们依稀还能从诗句中听见风啸和马鸣!“一身转战三千里,一剑曾当百万师”,半生戎马倥偬终究敌不过物换星移和岁月无情,然而赤胆忠心犹存于战声烟尘,矢志不渝的信念只为“归来报天子”。
若提及对友情的珍重,在文人墨客中王维当为典范。他的传世诗作,赠与友人的最多,不少友人出使都留下了他相送的身形和笔墨,由此看出他的人格魅力绝不在学术造诣之下,换作现在的流行说法,人缘极好、人脉颇广。与裴迪是一生的密友,能一起笑看风云变幻,能共享花间一壶酒,《酌酒与裴迪》既是与裴迪论世事沧桑,亦是与自己怅然对白。与孟浩然,后人因才学将二人搭档为“王孟”,他们的君子之交亦是史上佳话,以至于孟浩然阖然辞世,一首五言绝句《哭孟浩然》,言短情深,天地同悲!对友情的真挚、对友人的大气不正是我们现世不想丢失的处世瑰宝吗?!就连脍炙人口的“红豆生南国,春来发几枝。愿君多采撷,此物最相思”,如此唯美的寄思,在当年亦是摩诘对友情的眷念!不得不说,无论事业还是生活,无论做事还是做人,王维的赤子之心那么真切、也那么厚重!
晚年的王维,历经盛唐的动乱以及个人的起伏后,意归田园,自是另一番隔世之美。
从此,诗中无人,然闻天音!“悠然远山暮,独向白云归”,“木末芙蓉花,山中发红萼”,“明月松间照,清泉石上流”,“独坐幽篁里,弹琴复长啸”......此情此景、此人此绪,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氤氲的山间、一个慈祥的老者,在人间亦在世外。“宿昔朱颜成暮齿,须臾白发变垂髫。一生几许伤心事,不向空门何处销”,几分超然难免几分酸楚,纵然一代才俊也有身后的憾事,然而禅意袅袅的文字并不是山水中的哀怨,而是天地间的另一种达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