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喜欢在有雨或有雪的天气,卷缩在床上,眼睛却眺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,和风中摇曳的树枝。
一直以来,城市的噪音,人群的纷争,以及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涌来的压力,使得我对身边的很多事物几乎视而不见。但是,在心深处,却一直有一种安静的力量,那种力量不是模糊不清的,是一股清晰而强有力的存在——是一缕沉默的声音。从小到大,覆盖着我身体里的那些嘈杂,而后,一直涌到我的唇边,变成了微笑。涌到我的脚下,变成了力量。涌到我眼中,变成了真诚与感恩。涌到我的指尖,变成了无声的语言。
从此,我的唇边,我的脚下,我的眼中,我的指尖,都挂满着丰盈纯净的语言。无须说话,无须表达,但每时每刻都听的到这种恬静的爱,妈妈给的爱,一直很安静。
出生九个多月,我便被送到了姥姥家里。我童年的一半,可以说是在姥姥身边渡过的。到了五岁的时候,我常常对别人说,自己的爸爸妈妈在战争中牺牲了。别人问,那每次来看你的那两个人是谁呢?我就撅着小嘴说,是大姐大姐夫啊...因为每次姨和舅都这样称呼爸爸妈妈。就这样,爸妈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,才将我接回了那个小村庄。
爸爸在城市工作,家里的农田一直由妈妈一人耕种。记忆之中,影响最深的,就是收麦子的季节。爸爸总是出差,因为天气热,妈妈常常半夜起来,去到田里,将麦子捆绑在架子车上,再送到麦场。因为胆小,不敢自己一个人睡,便常常跟在妈妈的架子车后面,用自己弱小的手,帮着妈妈推车子。那时候的自己,六七岁的模样,根本不能够体会到,一个女人,单薄的身子,却有着那么大的力量。
为了节约时间,赶着割麦子,妈妈中午是不回家的,每天带一个暖瓶,带上一些馒头,干累了,就在田边坐着吃一点,一直干到天黑才回家。
七岁的我,就学会了蒸馒头。妈妈把面发好,自己去田里干活,我就在家里帮妈妈蒸馒头。年纪小,够不着灶台,便踩着小板凳揉面。蒸出的花卷,和我的小手一般大小。第一次吃我蒸的花卷,喝着我煮的稀饭,妈妈是抬头看着天空的。
还有,就是浇水的时候。田地要浇水,是不等人的。不论多晚,挨到谁家,就得在田边守着。也是常常半夜,其他人家都是男子,而唯独我们家里是妈妈一个弱女子。我还是照旧跟着妈妈,自己一个人坐在地头,看着妈妈像一个男人一样,卷起裤腿,拿着铁锹,下到水里,在黑夜之中奔忙着。等浇完田里的水,天也亮了。
在我的记忆里,妈妈很少流泪。只有在失去亲人,还有那年查出爸爸的病情,妈妈流泪了。其他的时候,很少流泪。
妈妈很漂亮,爸爸常看的一本书里,还夹着妈妈年轻时候的一张照片,圆圆的脸,大大的眼睛,两根很粗的辫子垂在胸前,一件碎花的小衬衫。
爸爸常常讲到他和妈妈的第一次遇见,爸爸那时候刚刚当兵复原回家,被逼着去妈妈的那个村子相亲,本来是去看另外一个女孩,结果,就看到妈妈在河边洗衣服,爸爸说,你妈妈啊,真的很漂亮。就那样一瞬间的遇见,抵过了世间万千的暖,注定了爸妈这一生的缘分,这一世的相伴。
时光如电,嚼碎的光阴已经风干,妈妈的头发,染白了岁月。就在去年冬天,陪着爸爸一起去看病,我才发现爸妈真的老了,那么胆小,遇到事情,那般的无助,对我是那样的依赖,信任。无论医生什么时候来找,都说,等我家丫头一会回来再说吧。
妈妈的一生,如果用一副画卷来写,写到满满的,绕地球几圈,也写不完。妈妈一生的付出和给予,用几个东海来装载,也盛不下。
有人说,妈妈的爱,像黑夜里的一盏明灯,在迷失方向时,会指引、照亮自己,走向光明。也有人说,妈妈的爱,像夜中的明月,在孤独、无助时,会陪伴、支持自己,给予自己信心和勇气。
还有人说,山,没有母亲的爱高;海,没有母亲的爱深;天,没有母亲的爱广阔;地,没有母亲的爱包容;太阳,没有母亲的爱温暖;云朵,没有母亲的爱洁白;朝霞,没有母亲的爱灿烂。
但是,我听到过一句最能感动自己的话,却不是上面的那些。记不得在什么时候,好像是在一个报道里面,一位母亲,为了保护孩子,和歹徒搏斗...歹徒被捕时,一位警察对那个歹徒说了一句话:你可以伤害一个女人,但,永远不要去伤害一位母亲。
其实,天下的妈妈,都是一个人。
写了很多的文字,忧伤的,快乐的,唯独没有写过妈妈。很久以前,那个笔记本就在那里摊开了,静静的躺着,瞪着眼睛,等待我在它的身体上写满妈妈这两个字。今天,终于拿起了手中的笔,感觉到的是一份静美,这种时刻,所有的嘈杂纷争、抑郁怨愤,甚至心比天高的欲望,全部都悄然的退去,宁静,满足,甚至一些微小的幸福,从心底盈盈升起。
妈妈,心尖永远亮着的一盏灯。
妈妈给的爱,一直很安静,却是最有力量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