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走上戈壁,只为寻找母亲的足迹。
妈妈,我来了!相隔4年多,我还能清晰地看清您的足迹,看到您的身影,听到您的声音。虽然我泪眼婆娑,但我看得更真更明。
哦嗬,就是从这里,就是这座山岗上,您,还有我,我们一起在这里驻足;在这里听风,在这里张望,在这里说话,在这里感受戈壁的浩大无边。妈妈,您在这里接受春风的拂煦,您在这里和老天爷说话,您在这里怅望家乡;您说过的话还在今天的风里鸣响,还在我耳畔播放。
您说您小时候的苦难,您说您的父母的慈祥,您还说起姐妹在一起的事情。我看到您脸庞上升腾起一朵红晕,像是回到了六七十年前的模样。
妈妈,我记得那天好天,风是暖风,不似今天的这般寒凉。你微笑着面向群山,面对无垠,问我一些这里的方位事情。我能知道多少呢?我只能简单地把能知道的指点给您,我只能把我的粗浅理解告诉您。回头,是小城。我说这城只有不到50年的历史,比儿子的年龄大不了多少,过去它们还是荒芜的牧区,是野鸡野兔的家园,是国家把这里变成了城市,有了人烟。我说那个尖尖的山头是狼心山――狼心是什么样的,谁也没见――北边,青山头,或许,跟家乡的北山能联到一起吧。那边能看清的就是发射航天员的地方,是人飞天的地方,跟敦煌壁画里飞天的人一样模样;戈壁就是我们面前的样子:远看平坦坦的,走进来才知道它沟壑纵横、上下起伏;远看没有一点生机,走进来才知道它也有它的生气,长着这些活活的生命,跑着能在这里生存的动物。哦,您看,那边就是弱水了!它多像一条纱巾从天上飘下来,系在戈壁的腰间,系在青山的脖子上。别看它们现在水波潋滟,一到夏天便干涸了,有时候几个月没有一滴水下来。河这边是铁路,河那边是公路,是回家的路,是通向各地的路……
妈妈细细地听说,风把她浓密的头发卷起来。哈哈,70多岁的母亲还是一头少见白色的头发,这让我极为不平:“您看,我的头发都有些稀疏,有了白发,您咋没把好的头发给我留传……”“到是想给你呢,到都像你爹了呢。”妈妈把头发拢了一下,昂扬的身材更显高大。
“我们家在哪里?从这里走过去是不是不远啊?”妈妈突然问我。是的,这一段妈妈经常念叨着家,念叨着过去的故事。小城里桃花杏花开放的时候,妈妈多次说想回去种地:“过去我一个人一天割2亩麦子呢,现在那点儿地,放在过去啥劲都不费就种好了。”我说您到底不是过去了,您虽然能干,也不能一个人再家呆着。不但我们不放心,连个说话的都没有,那可不好受。妈妈是父亲去逝10天后就随我到小城的,在这里住了一年多,期间回去过几次。现在,自觉身体不错些,就又“蠢蠢欲动”了。妈妈的心我是懂的。在土地上劳作了一辈子,离开土地,离开劳动,那也不是一般的难受。但是生活既然把人推到了需要儿女们照料的时候,又不得不屈服于时运的安排。
“哦,家大约是那个方向吧。距离也近不了吧,这跟我们在车站上坐车差不了几步,还那么远呢。”阳光正好偏向西方,家,应当在太阳的下方。顺我指出的方向,妈妈长久地眺望。妈妈,您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?您是截弯取直地回到了家乡,回到了您的爸爸妈妈身边吗?您是回到了家里,回到了我崇敬痛惜的父亲身边吗?您思念着他们,您牵挂着他们,他们是您的魂您的神啊!骤然离去,骤然离开,对您的情感冲击有多大,对您的心情伤害有多深,儿子从没想过啊!妈妈,我只想着跟您在一起,让您生活的舒服些,让您吃得丰盛些,其他却很少想到。这莫不是儿子的不孝和罪过?妈妈,您在想些什么?
“我就想,回到家里该多好,我们那新建的房子空空放在哪里,多可惜。”噢,妈妈没有怪罪儿子。我提着的心放下了一些。我知道母亲是第一次到戈壁上来,就跟她再说知道的戈壁的历史。好多年前就有的,有人说是海底变的,是从沧海桑田的说法里来,没有啥根据的。但它跟海有许多相似的地方,都无边无际,都包容万方,都叫人都一种走进去的想法,都能在阳光正好的时候出现海市蜃楼的景象……
母亲的目光在我的介绍下从遥远处收了回来。
但我知道,她的心已经走向远方、流连在了故乡。戈壁的无垠,连我都有走进去的冲动,更给了母亲心灵上极大的冲击。因为到了夏天,母亲已经悄悄地准备着将来的柏枝、玫瑰花瓣。并在一天似乎随意地跟我说:将来,把这些放我身边。
妈妈,4年的风尘没有掩没您的足迹,您和我,我们从公路上穿越铁路而来的足迹浅显又清晰;我们站立过的这片高冈庄重又高大。母亲啊,我看到寒风里卷着的您的头发;母亲啊,我听到轻风里传播着你的声音;母亲啊,我分明看着您还是那身红色运动装,那双黑色棉皮鞋,那只小巧的飞亚达……母亲啊,您别说这么大的儿子啦,怎么还管不住眼睛里流出的泪花……
妈妈,今天,雪迹斑斑。这雪里我还认得出您写下的语言。
妈妈,今天,河水凝固,冰下的水流里,我还听得到漂浮着您在岸边的呼唤。
妈妈,今天,寒凝大地,冷锁戈壁,这寒冷的博大里,我看得到您的步履、您一生的艰辛和对儿孙们的厚重奉献。
……
妈妈,新年开始,我来寻找您的足迹,再次聆听您的留言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