矮矮的个子,廋廋的身子,却不懂得害怕和畏惧。在大庭广众之中高谈阔论,大声喧哗,甚至还与高个子的哥哥姐姐们追跑。这便是四岁的“大吵包”我。
也许是家人也厌倦了我的吵闹吧,也许是我老是闯祸激起了邻居伙伴们的公愤吧。反正我再也不能自由地行走在乡村的田野里,再也不能任性地爬上树去抓知了,摸鸟蛋了。得关进所谓的学校里接受老师的管束,接受学校的制度。
妈妈说,是因为我年纪太小,不过是去玩玩。我想,那都是假话,是骗我的。为了让自己轻松,而要我那么累地坐在教室里。鬼才相信是为了让我好玩,才送我去学校呢。
不过,老师也真好。他将我放在前排的位置上,又对我说小话,玩小动作可以视而不见。我很少听老师讲课,可只要他们的话语偶尔钻进我的耳朵,我也会认真地听上几分钟。
可惜,读了几天,老师叫我交学费时,我才明白母亲真的没有要送我去学校读书的意思。不过是想让我去适应一下那里的环境,争取在满了五岁后,能够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课。所以,刚刚想着要在学校里做一个顺民的我,一下子又成了无人管教的游民。
也乐得高兴。谁叫我还那么小呢,谁叫妈妈不放心呢,谁叫同学们说我霸道又无赖呢!我还是过自己的日子吧。其实,我最不喜欢背着手听课了,也不喜欢老老实实地坐着。只是书上那些事儿很有趣,老师的讲课又很滑稽,要学的东西也非常简单。
五岁后,当妈妈将崭新书包挂上我肩头的时候,我开心笑了。我知道,此时妈妈是决意让我去学校了。
老师很年轻,刚从学校毕业的学生;但他那两道浓浓的眉毛,还有很威严的样子,却很像我严肃又脾气暴躁的外公。要知道,我在家里之所以不能太放肆,就是得益于外公的样子。有一次我又准备大闹天宫的时候,外公出来了,他的眉毛紧皱,冷冷地对外婆说:让她闹吧,看她要闹得什么样,到时候我来收拾她。
听了这话,我当然不敢闹了。外公收拾那些表哥们的情景我是见过的,让他们直直地跪着,却不准弯腰;跪得腰和膝盖都痛了,却不能哭出声;说错了话做错了事,如果不主动认错,得自己抽自己的嘴巴,自己打自己的手……
只要外公在家的日子,我就不敢放肆;只要老师在教室的时候,我也不敢放肆。也许是妈妈选定的老师,为什么偏偏是他,而不是隔壁班那个戴着高度近视眼镜,说话柔柔的,慈眉善目的女老师呢?我当然能够想像得到母亲是有意而为了。
老师不仅严厉,而且还像神仙似的掐算得很准。只要教室里有一点风吹草动,他就会径直走到我的面前,眼角都笑弯了,眼神却很凌厉。嘴角很僵硬,语气却很柔和。他会轻轻地问:你是听话的好孩子,一定不会吵闹的,是吧。
只要听到这话,我就知道自己又露馅了,逃不脱自责了。我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,向他承认自己的错误,而且还保证再也不犯类似的错误了。此时,老师一定会笑出声来。说能承认错误就是好孩子。至于别的,他没有再往下说。我明白,不是老师不相信我,而是我自己说话不算话。
我对书本上东西的记忆力极好,对老师讲的知识也能很快吸收;可我对自己犯过的错却很少有印象,对自己立过的保证更是容易健忘。老师肯定烦死我了。
一天的自习课,我正在安静地做作业。老师又径直走到我的座位边,敲了敲桌子。我抬头一看,老师的手中拿着一本小人书,正笑盈盈地看着我呢。
我不知道自己又犯了什么错,而且小人书也不是我的。不料老师这次真的很温和,那是发自内心的。
他说:做完作业就看这本书,看完后还有呢。
呵呵,还有这么好的事。这可是我最最喜欢做的事。虽然小人书家里也有很多,看完后,爸爸也会不停地给我买,以示奖励。可我从来都不敢带到学校里来,因为怕被老师逮住,尤其怕老师被老师没收。为了那些宝书,我甚至还向老爸讨了一只箱子,用锁锁住。理由是怕被我那幼小好动不懂事的弟弟拿去折飞机和船只。
老师准我看小人书,这是破天荒的事情。即使班上最听话的同学,也没有得到过这样的恩赐。我感激地看着老师,从他手里接过小人书,轻声地说:谢谢老师!
老师的手轻轻地抚了抚我的头,慈爱地说:好好看吧,看得多了,就会写作文了。
说到写作文,那可是我的软肋。我虽喜欢看书,却最讨厌写作文。每当写作文时,我的眼睛望着黑板上的题目,半天挤不出一个字,是真的不知道怎么下笔。而且写完后,读着读着,又总是啰嗦重复,却又没有主题。
我不知道我写作文是为了什么。每个新学期的第一篇都是“新学期的打算”,每个学期中的作文除了“我最尊敬的人”,“最刻苦的同学”,就是“我最喜欢的动物(植物)”。这些题目我都能背下来了,而且老师经常念的那些优秀作文我也都能背下来了。可我就是不会写,或许我的骨子里并不认可那样的作文吧。
老师说:只有热爱生活的人,才会仔细观察生活,认真思考生活。而生活又是写作的源泉,作文也应该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的。我自认为自己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,为什么热爱生活的我,却不能写出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的东西呢?许是我周围的风景太平常,我周围的人太平凡了吧。没有什么值得我去挖掘的。
这么想着,我的心里又开始放松了,舒服了。还是书中的人物伟大,还是书中的事物深刻。你看那杨家将,无论自家做出了怎样的牺牲,只要外族入侵,他们便义无反顾;你看那格萨尔王,矫健得像那长空的雄鹰;你看……他们才是真正伟大,才是真正值得赞美的。
年岁渐增,读的书日渐增多,看的小人书也日渐增多。对于课本,我的记忆力日渐衰退;可对于小人书、故事书,我却能很快记住,而且记得很长久。渐渐地,开班会时,我最拿手的节目是由唱歌跳舞,变成了背诗歌,或者讲故事;渐渐地,写作文时,我也能有层次地写出自己的所见所想了,还能将一些读过的东西信手拈来,放进自己的文章中,为文章添彩增色了。
这时,老师和同学都开始对我刮目相看了。每次写完后,老师都会将我的文章作为学生中的优秀习作抄写在后面的班刊里,让大家去学习,去讨论。每次写作前,老师都会让我谈谈自己对那些题目的看法,说说自己的构思。而我写作的速度也越来越快,几乎到了出口成章,下笔成文的地步;且写后不需要任何修改,老师就可以拿着我的作文在讲台上念给同学听。其时,“小作家”的头衔便自然而然地戴到了我的头上。
由“大吵包”到“小作家”这一称呼的改变,证明了我的梦想在老师的精心培育下,日渐滋长。那时,我开始试着向自己知道的几个有限的报刊投稿了。虽然一篇也没有采用,但我从不灰心。我想,总有一天,我会成功的。
至今想来,如果没有我的老师,如果没有他的巧妙引导,我也不会像如今一样,不断地读书,不断地写作了。当然,更不会有今天的收获了
谢谢您!老师,您的笑容是我梦想滋长的土壤!